武安君列传
第一章 我是白起
我姓白，不错，就是那个白家的白。
大秦白家，六国世家中一个特殊的存在。
白家垄断了六国大多数的兵器贸易，根据七国贸易组织的调查报告，去年整个周王朝百分之六十的兵器经济都掌控在白家的手中。
因此而得以封侯的白家崇尚的，从来都不是暴力。换句话说，暴力和冲突，只是让白家这头怪兽更加壮大的食粮罢了。用现任族长的话说:不过刍狗，等而下之。
然而，即使在这样的家族里，我仍然还是，不由自主地，发自内心地喜欢着暴力。
我喜欢将鸟儿的脖颈折断，喜欢拧断猫儿的颈椎，喜欢那生命流逝时，发出的轻响，清脆而悦耳，如此自然，就像夏日午后的清风吹动裙角，让我不由……有种迷醉的感觉。
所以，这样的我，在六国中被视为异类的白家，仍然，是一个异类。
我和他们都不一样。这点，我六岁时就知道了。
那一年我生了一场病，病愈之后，我的头颅里，便有了另外一个灵魂的存在。
巧的是，他的名字和我一样。只是来自另一块大陆，在那里，另一个白家执掌着魔导兵器开发的牛耳，他的，不，我们的名字则响彻大陆。我们的灵魂交流如此通畅，就像……本就是同一个人。于是我十分欢喜地修炼了，那些在他记忆中，各种有关杀戮的神奇功法。
有意思的是，我学会的第一套武功，便叫做白家六绝。
后来，在十四岁的那年夏天，我终于杀掉了第一个人。
犹记得那个夏天出奇的热，咸阳城里的知了鸣响的愈发起劲，似乎在撩拨着我体内藏着的凶兽。
我感到血有些沸腾了，伸出手去，整理了一下裙上的飘带。
这条玄色外缀白虎的裙子我很喜欢，穿着它迈步的时候，我头上的步摇也发出欣喜的清脆声音，于是我的步伐更加的婀娜了。
身后的婢女怯怯地问:起公……琪小姐，我们这是去哪里啊？
少年的声线十分柔和，带着开春冰凌乍破的轻快:我们去朱雀坊，听说新来了楚人的胭脂哦。小翠也可以挑选你喜欢的呢。
如你所见，我是个男性，喜欢穿着女装，打扮成女人的男性，我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，叫做琪儿。
自然，我并不认为这会有什么问题，当年启蒙我的楚国老师就经常涂脂抹粉，那个男人打扮起来风华绝代，初见时，便让我理解了深藏在起记忆中的那种惊艳的感觉。
那时候，他最喜欢穿着的，便是纯白色的长裙。楚人尚白，好宽袍大袖，偏又紧身束腰以凸显身段，老师那拖曳的裙角更是长达数尺，随着他莲步轻移，便在屋子里的桦木地板上摩擦出好听的声音，像鲜血泊泊地流过丝绢。
他看着被他的美貌震撼到呆滞的我，掩口一笑，姿态优雅的蹲下来。老师白皙的脸庞贴近我，光洁好看的额头上，两簇娥眉下延展出一对秋水般明媚的眸子，我的视线被吸引，如陷深潭。老师的发髻很高，老师的脸型很美，老师对我呵气如兰，然而我仍然顽固地留意到他的裙裾，随着身体的移动画出好看的折皱，如诗，如画，亦如人。
他笑颜如花，两颊现出深深的酒窝:小起，姐姐帮你也打扮起来，好吗？
我压抑下体内起的感叹，拼尽一个孩子能做到的最大努力，睁圆我大大的眸子，盯着他用力的点头答应:好啊好啊！起最喜欢黄姐姐啦。
下一瞬，我怯怯的抬头，看着他明媚如星的眸子:可是，起一点都不好看，姐姐……
他闻言笑的前仰后合，单薄的锁骨从前襟中露出，上面犹辍着几处吻痕。
我看着那些吻痕，身体里的血液如潮汐一般涌动，似熔岩一样火热，血脉中的凶兽发出暴怒的长啸:是谁？是谁？竟敢？亵……渎……他？
下一瞬，那只落在我头上的玉手，浇熄了体内喷薄直欲滔天的怒火:乖啦，小起很漂亮呢。长大了，一定是比姐姐还要美很多的绝色呢。
我呆呆的享受着老师的抚摸，因为他的夸奖而兴奋不已:是真的么？起也可以像姐姐一样美么？
她微笑，点头:嗯，一定呢。
于是我追随着他的脚步，用尽一切努力去学习兵法，治国，经济，韬略，权谋，地理，还有那些原应只属于女子的，媚术。
每一项，我都尽力去做到最好。只希望有天能和他并肩，不要再自惭形愧，能堂堂正正的拥有他，霸占他，乃至……独占他的一生。
为了模仿老师的风采，也为了和体内另一个灵魂相区分，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：叫做琪儿。如你所见，这是一个女儿家的名字。没错啊，我只是想打扮的美美的，一直一直地伴在他的身旁，索要和享受他给的爱恋罢了。至于另一个起的绝世气概，我从来也没有想要过。
然而，想到老师如今正在相隔千里的楚地，我的心情再一次低落下来，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蜷伏的凶兽，也随之亮出了獠牙，低低的嘶吼着。
真是，渴望，鲜血的浇灌啊……
我默默吞咽下渴望的口涎，笑容愈发的明媚起来。
第二章 请你去死
马车蓦然停住，打断了我的回忆和无法抑制的欲望，抽离飘飞的思绪也被车外的一阵纷乱拉回现实。我低垂缳首，看着怀中蠕动的小翠正从迷醉中清醒过来，我缓缓从小翠的衣襟中抽出双手，不顾她鲜艳欲滴的诱人脸色，轻绌娥眉，询问车夫道:彦，发生何事？
彦安稳的回答:小姐，是林信侯家的次子蒙。
哦，我示意小翠拉开车帘，在车侧的窗里，果然看到了那个痴肥的胖子指挥着一群门客拦在车前，犹自眼巴巴的盯着侧窗我露出的俏脸。
嘿，有胆量也有够蠢，会在咸阳当街拦住白家贵女的马车的，也只有这头肥猪了。
冷冷一笑，看那肥猪色魂授予的丑样。下一步，果然这家伙便直奔侧窗扑来，阻拦的卫士被这厮信手一拨，纷纷跌翻出去。
看样子，这肥猪的血战十杀的而且确，练的不错啊。
不过，也只是不错罢了。
纵然这肥猪将他家的二流武功练到极致，也不过还是头肥猪而已。地阶的武功，不过如此。
至于我么？嘿。
我低眉轻叹，单手支颊，缓缓道:彦，打发了罢。
彦闻言低首，恭敬执诺:是，小姐。
身高八尺的彦挺立车前，面对汹汹扑来的蒙，吐气开声，一出手便用上了我传授给他的白家六绝，子弹式。
场上怒喝连声，林信侯家的门客们早得了主人吩咐，纷纷停手观战，然而却隐隐将马车包围起来。
我不禁怒极反笑，时至今日，没想到这咸阳城里除了占据名分的赢氏一族，还真的有不怕死的新秀敢来捋虎须啊！
两个未达天位的糙汉打斗起来拳拳到肉，更兼黑血喷洒，似乎十分热血，但实在殊无美感。我看着彦渐渐占了上风，心中不由轻叹:回去一定要给家将的训练加码了，拳速不够也就罢了，连落点也毫无准头，好好的子弹式，竟被练的像王八拳了，实在给本贵女丢脸的很啊……
正百无聊赖地和小翠品评着六国胭脂水粉的优劣差别，蓦地，有种尖锐的战栗感从后颈直达尾椎，杀气之强，令我背上的肌肤感到淡淡的刺痛。惊讶之余，我不由好奇起来:这是哪里来的刺客!
自从我16岁那年，因着和老师分离的锥心痛楚一举突破天位之后，未达天位的威胁，便绝无可能使天心意识发出这等程度的报警。何况那股恶意凝如实质，在我的后背上黏腻不去，这已然是另一块大陆上小天位顶峰的能力了。
缓缓吐气，扬眉，想到淋漓的鲜血待会儿便要喷涌而出，略有些单薄的唇角不由略略上扬，衬得眉眼愈发艳丽起来。
不顾一旁小翠愈发崇拜的神情，我自忖今日这行头确是不便打斗，便就那么端坐如常，巧笑倩兮，然而白家无相功四下流转，繁复的裙倨如被刀圻，齐齐断去，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长腿来。
我不自觉眼波轻动，化作一声夺人心魄的娇笑: 是天位……呢，真是令人家好生期待吖。
下一瞬，在脑中天心意识尖锐的鸣叫声中，我一声娇嗔，足下发力，那架通体玄色，上纹白虎的白家马车蓦地四分五裂开来。
同一时间，鸣镝声动，咸阳官道上顿时尘埃大起，一轮响箭射过，不知死活的刺客们自四周直扑马车的残骸，正自大眼瞪小眼的两家护卫纷纷转向应敌，照面只一瞬间，敌我双方便倒下了数人。
“死！”，随着一声厉喝，一道身影自道旁划出凌厉的残影凌空而来，人未到，掌风已压得下方人群东倒西歪，护卫们大骇惊呼，拼死抢上。
眼看刺客堪堪飞越车顶，那车中突地跃出两人，一人斜斜跌落到堪堪停手的彦和蒙一侧，另一人直面迎上闪电扑来的蒙面者: 杀手大叔，看了人家的无双美腿，便请你务必，慢点去死好了。
与刺客擦肩而过的瞬间，便已交手数轮，那刺客怒叱连连，仍不免在落地时一个踉跄，再望过来的眼光中，便充满了惊讶与……恐惧？
真是无知且无脑的家伙啊，我翕然轻叹。为了看出这家伙的来路，我几乎全取守势，真气灌注之下，适才割下的裙摆笔直如剑，正合我使出延自白鹿洞一脉的抵天三剑。
这强天位武学自然威力无焘，区区三流武学的小天位刺客刚才的攻出数十剑全数无功而返，更是让反弹的真气震伤了内腑，此时还能站的笔直，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。
只是，这家伙自持武功“高强”，用的剑法全然乱七八糟，既有秦人军伍的十式杀法，也有赵国墨家的剑法影子，倒是几乎看不出什么来路。心思电转之下，我娇吟一声，缓缓坐倒，清丽的面庞上露出痛楚的神色。
我内心好笑地看着死肥猪和彦顿时大惊失色，一面指挥护卫救援一面努力向我靠拢，那些刺客的死剩种们也是士气振奋，拼死拖住了护卫，场面一时间更加惨烈起来。
或许是自觉曙光将现，我身前的小天位大叔嗬嗬狂笑起来，大喜之下，这蠢货一把撕去面巾，自以为潇洒的微微躬身，一面偷瞄我地上斜摆的玉腿，一面扬声道：纵横家门下策士赵岩，见过贵女。为七国平安计，还清贵女早日安息，魂归后土。
言毕，这蠢货便纵身而上，不意落脚处我的裙摆早已等候多时，瞬间一条白练沿膝而上，将他扯倒尘埃，只不过那油腻的发髻竟几乎碰到了我的脚趾，令我不由大感恶心，立刻下了一个决定：看在你既蠢且贱的份上，待回府便拿你来练习本贵女的万物元气锁好了。
第三章 白家有女
眼看刺客们纷纷挺尸或被擒，官道上终于出现了咸阳城尉的部下，懒得看这些猴子们继续演出的闹剧，我拉起小翠，将一脸死灰做生无可恋状的赵岩交给彦锁拿回府，便一脸悠然的征用了死肥猪的车驾，继续前往朱雀坊挑选胭脂水粉去也。
在胭脂店待到接近申时，和一群莺莺燕燕愉快的试用兼挑选了一大包的妆品之后，我才高兴的哼着曲儿，顶着据说是吴楚之地新传来的妆容，满脸兴奋的踏入府内。
“站住！”刚踏入后院，蓦地从身后传来一声冷哼。我适才欣喜的心情顿时灰飞烟灭，这是哪个不开眼的蠢材，本贵女定要让你长长记性。
我恚怒转身，便见到一个颧骨高耸，脸盘浑圆的女人一脸厌弃的站在月门旁，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号的圆脸女孩神色极为得意，“你完了”的表情俨然呼之欲出。
我叹息，裣衽：“琪儿见过二娘，见过嬛姐姐。”
这黄脸婆大步走来，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翠，随后大声数落道：“我白家以锻造立家，府中女眷也多习经济以便襄理，你既蒙家主隆恩收入门墙，如何还像那些商贾人家的女儿一般，整日里妖媚惑上，鼓舞事端。莫不是这白家容不下你，想要和那青楼舞伎一较短长么？”
见我低头不语，那小嬛更是得意，在旁假惺惺道：“二娘呵，人家琪儿妹妹出身与我等不同，更是天生丽质，想必是有些登徒子窥见了妹妹的绝色姿容，在那里自发生事，也是有的。”
二娘听了更是愤恨：“哼，我早对家主说了，有其母便有其女，这等妖媚祸水，早便不该许她进我白家，如今便指个老实的门客，尽快嫁出去便是了，左右不过是赔些金绢罢了。”
我心中呵呵冷笑：“你若有胆量在我那好父亲面前提起这话头，只怕你这二娘的称呼，也便叫不了几日了，若非我母早逝，你这等蠢货只怕早已香魂渺渺，哪还有功夫整日在后宅趾高气扬。”
实在懒得忍受这等宅斗的愚蠢情节，我扮出一副可怜相，美眸含泪，凄楚地盯着这两只蠢材：“琪儿没有生事，更没有以色媚人，你们这样说，人家这便告诉哥哥去。”
不顾适才趾高气扬的两人神色大变，我捂脸转身，抽噎着冲向自己的别院，路过小翠身边时拉起她，带着包裹便回房去也。
被我那句“哥哥”惊到的两只蠢货所不明白的，便是那个被称为咸阳城第一天才，长老们寄以白家希望的冷酷少年，正是被她们侮为妖媚祸水的本贵女！白起，白琪，不过只是一体两面罢了。父亲大人当年因我才名太盛，做事为人更是锋芒毕露，为免中途早夭，才对我喜好女装一事不置一辞，更是封锁消息，将起公子和琪小姐两个身份区别开来。自然，这突兀冒出的琪小姐，也只能是这位家主早年与在勾栏柳巷的红颜知己一响贪欢之后，终于瓜熟蒂落，喜得小女，而那位红颜薄命的歌伎则在将女儿托付给父亲之后心愿得偿，终于药石乏术，魂归离恨去了。
在这偌大的白府，除了父亲大人和一手操办此事的管家白权，以及我的贴身婢女小翠之外，没有什么人知道，整日和各家贵女交流往来的琪小姐，和各种奇功异技层出不穷，兵械设计引领七国潮流的起公子，竟是同一个人。
不，还有一个人，也是知道的。或者说，他不但知道，还深深地参与进了此事中来。
转过回廊，面前突然冒出一个翩翩公子，此人双眉入鬓，眼角飞扬，鼻若悬胆，脸似削成，白皙如玉的面庞上一双漆黑的星眸一瞬不瞬地望向我，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：“琪儿，你回来了。”
每次看到这张脸，都不禁要感叹权管家的鬼斧神工，能从白家支脉中不知不觉地选出这个长相酷肖我的少年，而后经过数次刀工修整，各种药材施用之下，终于培养出了面前这个完美的替身。
我微不可察的颔首，小小感叹一下自己的英姿无双，随后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扑入他怀中：“哥哥，二娘和嬛儿她们，她们那样辱骂人家和我娘，琪儿不依啦”
一边做出一副兄慈妹娇的姿态，一面暗暗推着他走入闺房。关门之后，我甩掉高屐，慵懒扑倒榻上，回望他不知所措的姿态妩媚一笑：“学的越来越像了呢，启。”
他喏喏连声，低垂眉眼，然而我敏锐的天心意识分明便觉察到，一缕炙热的目光自五根白嫩无暇的脚趾起，扫过盈盈一握的脚丫，沿着我衣衫紧裹，曲线毕显的腰臀背线一路上扬，那眼光中的欲望如此炽热，纵使我自忖泰山之崩亦不改色的定力，也不由感到一阵不适。
我轻咳一声，看这被父亲授名为启的少年小小的一阵慌乱，待他恢复了从容不迫的表情，才缓缓道：“明日起我便要出关了，少则半月，多则三旬，你懂了？”
启眼中一阵慌乱，挣扎，再到莫名的情绪一闪之后，他用力颔首：“是，公子。”
“哼”父亲说的没错，养狗之法，既要有食可飨，亦当时常挥棒驱策，更不能教狗儿有了幻想，若是有了不安其位的苗头，纵然可惜，也只能杀来吃肉了。
一阵困乏传来，我实在懒得说话，勉力挥挥衣袖，启便识趣行礼：“公子，启告退了。”
我召来在外守候的小翠，与她嬉闹一番之后，洗去妆容，自去安睡不提。
/1 
匿名
发表于 2016-5-16 23:13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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